Trezorejo por interlingvistiko

 

 

计划语言研究的宝库

  

刘海涛

 

Künzli, Andreas

Universalaj Lingvoj en Svislando.

Svisa Enciklopedio Planlingva.

CDELI/SES La Chaux-de-Fonds.

2006ISBN 2-9700425-2-5

1129 , 6 厘米厚,2200 克重

 

此前,我们说过“计划语言可以压缩语言发展的历史,从而为语言学家提供一个大显身手的‘语言学实验室’”[1] 这种说法虽然有一定的理论依据,但在具体实践中却绝非易事。研究语言,特别是研究语言、人类和社会的关系时,不可能简单地将语言视为一种抽象物,而应该将语言放在社会和历史的场景中去,应该将语言本身的发展和讲这种语言的人以及他们所处的社会联系在一起来研究。与自然语言相比,计划语言有一个确定的生日,而且计划语言又以书面运用开始的居多,所以更易于 学者们观察研究。但值得注意的是,计划语言几乎没有自己的领地,操这种语言的人大多分散在世界各地,这对于研究者而言,无疑是非常不利的。因此,为了使计划语言成为语言学家真正的“实验室”,仅这么说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收集整理和计划语言有关的方方面面的信息,使这些信息变成易于获取和使用的知识。尽管这些知识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存在,但百科全书无疑是 最常用、易用的一种形式。

 

按照《世界语图解新词典》,“百科全书”是“关于某个或所有学科人类知识的全面概述”(NPIV 288)。落实到计划语言方面,我们已经有Dulicenko编著的《国际辅助语》(1990),该书收录了从公元2世纪到1973年间出现的900多种计划语言方案的信息。这样的信息对于研究计划语言的类型和语言特征很有价值,但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看来,要将计划语言作为“语言学实验室”,只有这个是不够的。计划语言的历史证明忽视语言的社会与交际功能,单纯从语言学来考虑计划语言是不行的。在计划语言的社会化过程中非语言的因素重于语言因素。语言规划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在评述一本有关东亚地区语言规划的著作时就按照其重要程度列出了影响语言规划成功与否的如下因素:政治、经济、语言[2]Detlev Blanke根据社会化程度将计划语言分为三种类型的说法,即:计划语言方案、半计划语言和计划语言[3],其中称得上计划语言的只有柴门霍夫的世界语(Esperanto)。换言之,从计划语言作为一种社会语言学的 研究对象而言,半计划语言和计划语言的价值要远远大于哪些只存活在创始人书桌上的方案。

 

据我们所知,冠以“百科全书”字样的计划语言著作只有1933年出版的《世界语百科全书》(匈牙利世界语协会1986年重印,以下简称EDE)。在此之后的70多年间,也有人多次提出更新或重新编写这本百科全书,但至今均没有 成形的产品出现。国际世界语协会在世界语百年纪念系列出版物的目录里,曾经也将新版的世界语百科全书列入计划,但最终仍成为该系列中惟一没有面世的著作。编纂百科性著作的难度,由此可见一斑 。对于计划语言而言,由于没有专门机构的经济支持,更是难上加难了。

 

10多年前,当我知道Künzli打算编写一本瑞士计划语言百科全书时,我怀疑一个人仅靠自己的业余时间能完成这项工作。今天,当这本印刷精美,厚达1129页的书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惟一能做的是怀着感激和敬畏之心打开这本计划语言历史上的巨著,尽快与您共同分享。显然,任何人都无法按照惯常的做法详尽评论这本厚达1100多页的百科全书(以下简称SEP),因为它的内容太丰富了,几乎囊括了瑞士计划语言运动的方方面面。

 

从形式上看,SEP1933年版的EDE600页)厚了许多,而且还采用了图文混排技术,使得许多珍贵的照片和内容结合的更紧密了。从内容上看,SEP只包含了有关瑞士的情况,而EDE却涵盖了全世界。EDE作为世界语的百科全书,内容大多只与世界语有关,而SEP则包含了VolapukIdoOccidental-InterlingueInterlingua等几个半计划语言的信息,当然世界语的部分在书中所占的比例仍然很大,达到了600页。二者的一个共同之处是所有条目均由世界语撰写,但SEP中除了百科全书中常见的条目外,还包含了一个“文选”(Antologio)部分,这一部分选登了一些瑞士学者发表的有关计划语言的重要文献,文献所用的语言有德语、法语、英语、世界语、VolapukOccidental等,这充分体现了瑞士的多语性。

 

按照SEP主编的说法,他编纂SEP的缘由是“从瑞士计划语言运动的历史,特别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世界语的历史当中,系统收集整理有关的事实和数据,并用百科全书的形式向感兴趣的公众呈献这些讯息。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世界语者,计划语言研究者和国际语研究者提供一部科学的参考著作,旨在成为展示瑞士计划语言真实状况的生动资料。”(第25页)。

 

应该强调的是,SEP不仅适宜作为本书主编刚才提及读者的参考书,而且对于世界各地的读者都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为什么这么说呢?众所周知,瑞士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运行良好的多语制国家体系。这种和谐的多语制不仅存在于自然语言之中,而且也延伸到了计划语言领域。正如Claude Gacond在前言中所说的那样,瑞士人构建了一种真正和谐共存的国际语学模型。因此,瑞士计划语言运动的历史和经验可以为世界各地的计划语言研究者提供重要的参考资料。

 

说瑞士在国际计划语言历史发展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并不是空穴来风,这是因为瑞士是以下这些计划语言运动发展的重要动力源:

 

¨        Volapük, 其诞生地德国的康斯坦茨紧邻瑞士,由此很快在瑞士得到了传播;

¨        Esperanto(世界语),国际世界语协会(UEA)和其会刊Esperanto均创立于日内瓦;

¨        Ido,著名的代表人物有Schneeberger, Noetzli Kreis,刊物有 Progreso杂志;

¨         Occidental-Interlingue,代表人物有Berger, Lagnel, Matekja; 杂志有 Cosmoglotta

¨         Interlingua,代表人物Berger, Fischer, Bakonyj-Fundation, Castellina;杂志有Currero International, 机构有 UMI

 

对于任何熟悉计划语言历史的人而言,这里列出的人名、机构和刊物都是赫赫有名的,属于应该重点研究的对象。按照Detlev Blanke对计划语言社会化程度的分类,瑞士计划语言运动涉及到了所有三个层次的计划语言,难能可贵的是几个主要的半计划语言在瑞士均有一定的发展和普及,这一点对于计划语言的研究特别重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很难在世界上发现另一个具有如此丰富的计划语言运动历史和资源的国家了。

 

现在我们回到SEP本身的介绍上来。结构上,SEP分为13个大的部分:前言,引论, volapük, 世界语, ido, occidental-interlingue, interlingua, 国际语学, 大事记, 资料来源, 人名索引, 参考书目和世界语入门。此前我们说过,本书编者在书中对几种计划语言都单列一章,在形式上给予了和世界语同等的地位,但它们所占的篇幅要远远小于世界语,四种半计划语言加起来才占了60页,这只是世界语所占篇幅的十分之一,但这种比例基本是和 计划语言发展状况相适应的。把国际语学单列为一章,充分说明了瑞士计划语言运动重视学术研究的特点。

 

前言部分含有几篇作品,作者有瑞士世界语学会会长Graf,拉绍德封市立图书馆馆长Humair,拉绍德封国际语文献与研究中心(CDELI)的负责人Gacond,本书主编用德语写的简短说明和用世界语写的关于编著SEP时遵循的原则和方法,也包括一个便于读者使用本书的缩略语表。这一部分虽然使用了世界语、法语和德语,但没有重复的内容,即不是同一内容的多种语言版本。因此,这种多语性还是应该理解为瑞士语言状况的一种特点。

 

引论部分共有7篇文章,这一部分可视为本书理论含量最高的一章。主编设立这一部分的意图比较明显,主要是向读者介绍计划语言实践和研究的科学价值。7篇文章中,有本书主编的两篇德语文章,其中一篇讨论在全球化浪潮下,中立的普遍语言(即计划语言)的作用,它可以算作一篇非常优秀的关于计划语言的文章;另外一篇的主题是关于计划语言和世界语在瑞士的一些主要事实。人物、数据的,可视为全书的概要性介绍。Piron也有两篇文章,其中一篇有关国际语言交流场景分析的法语文章,已在其他地方发表过,但再次出现,仍可以理解,因为此文确属佳文;另一篇是用英语写的关于世界语作为人文主义新形式的文章,也很有价值。其他几篇文章是Gacond的法语文章,主要讨论了世界语的结构,世界语与社会发展的关系,人文主义等问题;Carlevaro用意大利语讨论了国际语学和计划语言问题,这是一篇很重要的文章,虽然有些内容我们已经在他的Per construire unua lingua(1995, Hans Dubois)一书中看到过;最后一篇是Baur用里托罗曼斯语写的从语言规划的角度谈里托罗曼斯语和世界语的文章,虽然只有两页,但意义不小。至此,瑞士所有的四种官方语言全部登场,还有一种近年来力图成为第五种官方语言的英语[4]

 

在接下来的百科全书正文里,作者按照几种计划语言出现的年代,先后介绍了Volapuk,世界语,IdoOccidentalInterlingua的情况。虽然由于视此种语言运动规模的不同,每一种语言的篇幅不一样,但大体是按照下面的路子进行的:语言的一般历史,语言在瑞士的传播,在瑞士的代表人物简介,按照行政区划的运动情况介绍,整个瑞士的语言运动组织机构,最新的发展。除了以上这些概要性的介绍外,每一部分余下的篇幅按照字母序介绍了该种语言运动的人物、机构、重要的著作及其他相关事物。与每种语言运动相关的重要文献,也会在相应部分的文选中出现。为了便于读者查找和阅读,文选部分的页边缘用了不同的颜色。对于用非世界语写成的文献,编者大多在前面添加了世界语的摘要、作者介绍和写作背景等有助于读者阅读的信息。书末附有的“世界语钥匙”(第1098-1129页),含有法、德两种语言对世界语基本结构的介绍和一个世-法-德三种语言的小词典。

 

对于一部百科全书而言,材料来源的可信度非常重要,为此书中有专门的一章列出了每一个条目的信息来源。我们对这些来源的使用 次数进行了初步统计,如下为SEP的主要信息来源统计分布图[5]

1SEP使用的主要信息源的次数分布

2SEP使用的主要信息源的百分比分布

 

从图1和图2中,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点感想:

1.      SEP 的主编做了大量工作,他不是简单地从已有的计划语言百科性著作中提取所用的材料。因为,EDEEoePEsperanto en PerspektivoUEA, 1974)的使用率并不高,加起来只有百分之五左右。

2.      瑞士世界语学会的会刊SESER是信息的主要来源,几乎占到了三分之二。

3.      个人调查也很重要,占到了百分之十。

4.      计划语言百科全书中收录的条目大多来自这种语言出版的小型刊物,这一方面造成了收集整理的困难,另一方面也提醒人们应该加快抢救这些资料。

5.      一个国家内部的计划语言刊物是了解本国计划语言运动最好的来源,也是连接本国计划语言使用者的重要纽带。

6.      要想深入研究计划语言问题,不懂这种语言是不行的。

 

限于篇幅,我们在这里只能选择两个条目介绍一下SEP的组织结构和写作风格。

第一个条目是“瑞士世界语学会”(SES,第654-668页),该协会建立于1903年,在“建立”一段里,人们不仅能读到协会成立时的详细情况,而且还有召开成立大会的饭店和9位与此相关的先驱照片以及一页手写的第一次会议报告的复印件,文中涉及到的主要人名、地名和刊物名均有明显的标志说明本书中另有专门的条目对此进行详述,非常便于读者参考使用。本条目的第二大段的标题是“Privat时期”,介绍了Privat在上个世纪20年代担任会长时,SES的发展情况,并配有三张不同时期Privat的照片。接下来的段落标题是“1930年代”,“战争时期”,“战后及1950年代”,“1970年代”,“1980年代”,“1990年代和2000年后”,这些段落均有同一时期主要人物的照片相配,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接下来编者用两张表,列出了从1903年到如今100多年间担任过SES会长的人员名单和SES年会的召开地点与会场的名字。这种图文并茂的介绍方式,对于读者准确理解条目的内容和保持阅读兴趣,无疑都是很有好处的。

 

我们选择 Tazio Carlevaro 作为人物条目的介绍(第916-917页),在名字下面是他的出生年份和目前的居住地,接着是照片。正文首先介绍人物的受教育过程和职业背景,接下来介绍了Carlevaro在计划语言方面的才能以及他何时、如何学习计划语言等经历,然后介绍了他有关计划语言的主要作品和活动,最后介绍了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妻子也参加过世界语活动,并附有一张他和妻子的合影。条目最后用箭头指向这样一些相关条目:“Ido语在瑞士”,“Interlingua在瑞士”,“Tichino”(人物所在的地区名称),“参考书目”,“文选”等。SEP中的人物条目大多按照这样的结构进行组织,通过这些信息我们不仅能了解人物对计划语言的贡献,而且对于人物的教育和职业背景,学习计划语言的动机和方式,以及家庭成员和计划语言的关系等都有了一个整体的了解,这对于计划语言的社会化研究是非常有用的。

 

可以想见,编写一本跨越100多年涉及人物、机构众多的百科全书,没有一点错误是不可能的。如,在Carlevaro的条目中,作者说 Language Problems and Language Planning 是一本世界语刊物,这种说法是有问题的,因为该刊是国际上最重要的三大社会语言学刊物之一[6],而且世界语也不是作者们的主要发表语言。在同一个条目中,编者也说Carlevaro1979年编撰了题为 Planlingva enketo 的著作,而事实上,此书的名字是Einfuehrung in die InterlinguistikPlanlingva enketo 只是这本书里的一篇文章。另外, 既然将Carlevaro列在“国际语学”这一部分,说明他在这一领域的贡献是非常突出的,所以也没有理由不提他在这一领域的两本最重要的著作:: Domaine de la recherche en linguistique appliquée. Deuxième Colloque d’interlinguistique (1998) Per costruire una lingua (1993/1995).

 

还有一个需要特别提及的问题是,书中的人名索引没有页码,这似乎延续了EDE的不好传统,我们理解EDE所处时代编撰索引的困难,但信息时代的SEP似乎不应该再为此所困扰了。另外,EDE有一个尽管不是很全的主题索引,而SEP干脆没有这一部分,这也不利于读者有效地使用本书。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可能是由于SEP的页码编排是在印刷厂进行的,这使得主编没办法预先编制索引。在这一方面,另一本百科性的Esperanto en perspektivoUEA, 1974)就做的好多了。我们注意到,编者在前言中也提及了索引的问题,并计划在今后作为本书的一种增补出版。有关本书的各种勘误、增补 、其它书评等,可访问以下网址http://www.planlingvoj.ch.

 

总的说来,我们终于有了一本值得信赖的、质量可以和民族语百科全书媲美的计划语言百科全书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 个计划语言研究的宝库。我们希望沿着SEP主编所开辟的路子,将出现越来越多的分国别的计划语言百科和国际性的计划语言百科全书。我们不认为编写这样的百科只是为了给计划语言运动唱挽歌,而宁愿相信它是美好希望的新开始 。因为和谐终归是人类追求的目标,而中立的计划语言几乎是惟一的构建国际间和谐语言生态的理论正解。

 



[1] 刘海涛,2005计划语言研究对语言学的意义,载《2003学术前沿论丛》。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第362-381页。

[2] Liu Haitao (2003) Review for Nanette Gottlieb and Ping Chen (eds.). Language Planning and Language Policy. East Asian Perspectives. Richmond: Curzon Press. 2001. In "Language Problems and Language Planning" 2003(2): 211216.

[3] Blanke, Detlev (2001):  “Vom Entwurf zur Sprache”. In: Schubert (2001, Ed.): Planned Languages: From Concept to Reality. Interface. Brüssel: Hogeschool voor Wetenschap en Kunst,, p. 37-89.

[4] Richard J. Watts, Heather Murray (Hrsg.) 2001. Die fünfte Landessprache? Englisch in der Schweiz. Zürich: vdf.

[5] 图中所用的缩写:EdEo (Enciklopedio de Esperanto, 1933); EoeP (Esperanto en perspektivo, 1974), SE (Svisa Espero, 1903-73), SER (Svisa Esperanto-Revuo, 1973-90), LF (Literatura Foiro, 1970-), MC (Monata Cirkulero, Kultura Centro Esperantista, 1969-94); HdEo (Heroldo de Esperanto), SvF (Svisa Fervojisto), KrB (Kristana Bulteno), Brf (Brasikfolio), Cmgl. (Cosmoglotta/Occidental). Enketo 表示主编通过调查表获得的信息。图中的数据只是对来源一章的一个自动计数统计。

[6] 其它两本是Language in Societ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 常见 H. Tonkin (2006) Lingvo kaj Popolo. UEA. p.3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