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语言、GLOSA与汉语
一. 多语现象与语言问题
人类多语现象的历史可以上溯到远古时期。 据《圣经》记载，最早的时侯世上的人是讲一种语言的，当时由于语言能够互通，人们能团结一心做很多事情。有一天，他们突发异想开始建造一座通天塔，上帝感到这样发展下去难以控制人的力量，于是他弄乱了人的语言。这虽然只是一种传说， 但它却说明了共同语对人类的重要性。
从古到今，这一问题一直困扰着人类。但在 15 世纪以前,由于人们之间的交往不太频繁，并且由于罗马帝国的兴起，拉丁语几乎成了事实上的国际语，当时需要进行国际交往的大都是一些受过教育的人，而拉丁语则是他们的必修课，所以对于共同语言的需求不是那么迫切。16、17世纪以后，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各国间的交往开始增多，同时又由于民族文化的兴起，民族语开始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所有这一切使得人们开始感到共同语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于是这个问题逐渐引起人们的注意，前几个世纪作为共同语的拉丁语开始退出舞台。继拉丁语之后，又有法语、英语等民族语相继成为国际间的语言交流工具，似乎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但遗憾的是，由于民族语本身是社会长期自然发展的产物，这难免使它的内部有许多不合理的成分,这些语言的特殊之处带给它的只是学习与掌握上的困难，并且又由于语言感情等一系列的心理、社会因素的影响，民族语作为国际性语言的应用范围比较有限，同时使用什么样的语言作为某一时期的国际语是随着某些国家在政治、经济方面的盛衰而变的，这一点从拉丁语─→法语─→英语的变迁过程就可看出。为了寻求更好的国际语言通讯工具,有识之士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计划语言(又称国际辅助语、人工语言等)。
从公元二世纪至今，已有约 1000 种计划语言方案问世。在众多的语言方案创造者中，有牛顿、莱布尼茨、笛卡尔、考门斯基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这充分说明了多语现象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它的解决牵动着千万颗心。尽管由于许多政治、经济、心理方面的因素，计划语言至今仍未得到广泛的应用，但它无疑是一种解决人类多语问题的方法. 并且它也有助于许多其他学科的研究，如: 语言学、国际语言通讯、计算语言学、外语的学习等领域。有关计划语言问题的详细讨论,我们在下一部分进行.
进入十九世纪后叶，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始与技术的进步，人类社会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各国人民的交往日益增多，新生事物不断涌现，所有这一切构成了所谓的"信息爆炸".不要忘记所有这些信息的载体都是语言，而每个人的语言知识是有限的，但对于科学家来说了解别人的研究又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说，在出现国际性的计算机网络之前，可能由于缺乏适宜迅捷的信息获得手段，而不容易获得或了解这些对自己的研究非常重要的信息的话。在计算机网络逐渐遍及世界的今天，人们可以立即查寻位于大洋彼岸的数据库中的信息，马上与千里之外的同行进行学术交流，所有这一切使得人们更加接近，但遗憾的是众多的高技术成果却使语言通讯--这个古老的瓶颈趋于爆炸。据专家估计,社会的发展方向是信息化与知识化，结构化的信息处理模式将转向非结构化的模式，现有的各种电话、电报、电传、电视与计算机网络将集成为一种综合网络。事实上，目前的社会的发展本身已证实了这一预言，计算机网络、多媒体技术的兴起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如果这一切都进入我们的社会，那么古老的语言障碍将无疑会比以往任何时期对我们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都要严重。为此, 寻找适宜的语言通讯工具是摆在人们面前的一项迫切任务.本书所介绍的 GLOSA 语正是人们在这一方面所作出的努力与尝试.
二. 计划语言
计划语言是一种根据某种或一组指标有意识地创造的语言系统，其目的是为了简化国际间的交流。在语言学文献和新闻媒介中, 本术语的使用仍然不十分普遍。对于我们来说，用其他各种术语来称呼以上所述语言系统的现象可能更常见。大体上，这些术语可分为两大类:
(1). 人造语， 人工语言， 合成语。(2). 通用语言， 世界语， 辅助语， 共同语， 国际语， 族际语。
在第一组中的术语表明了语言产生的方式，而第二组指示的是语言的目的和功能。第一组中的修饰词对所述的语言具有一种贬义的内涵，并且它们有可能与今天日益普及的计算机程序设计语言混淆. 在第二组中，通用、世界、共同、辅助、国际等词的运用，可能使人会对语言的实际目的和功能产生误解。为此本书采用计划语言来表示这一概念, 因为它只表明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 计划先于语言。 有时为了更清楚地说明语言的目的与应用范围, 也将它称为"国际(计划)辅助语".
与自然语言一样, 计划语言也有各种分类方法, 常见的有:
2. 1. 基于计划语言系统与民族语的关系，它特别注重的是词汇材料的异同。在此基础上，计划语言系统可分为三类:(1)先验系统。(2)后验系统。(3) 同时含有(1)、(2)类成分的混合系统。先验系统的语音和词汇系统与民族语无关，它们的基础是从哲学的角度对人类知识进行分类。先验系统的语法是极其规则的。后验系统按照各种指标从民族语中借鉴词汇材料并对借来的材料进行修改以适应计划语言的结构。它的语法是规则的，但是由于它与民族语之间存在着较为紧密的关系, 它没有先验系统的语法严格混合系统同时具有先验和后验的特征。事实上，任何系统均同时含有先验和后验成分。根据先验和后验系统对其的影响程度，可将每种计划语言系统置于以"先验性"和"后验性"为端点的一条轴上。
(1). 表意系统:表意语是一种国际性的概念符号系统或书写系统。它们是只具有符号，而没有语音的计划语言系统。 (2). 先验系统: 先验型计划语言一般基于概念的分类之上,它表达了一种百科全书式的世界观。(3). 后验系统可以说是计划语言中最重要的类型, 它可详细分为:①. 经过修改的民族语: 本组的计划语言由经过修改的现代或古代的民族语构成。如:Latino sine flexione。它的作者 Peano 曾就现代欧洲语言中所含的罗曼语族成分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认为拉丁语是许多现代语言的始祖. 但由于他原封不动地使用了拉丁语词汇, 只不过没有了拉丁语中繁复的屈折变化, 所以他的方案未能得到大量的运用. 但他的经验为后人创造更好的计划语言提供了宝贵的资料.②. 改革型语言: 另一组与民族语紧密相关的计划语言系统是改革型语言。它的基本构建原理相似于修改的民族语.③. 区域性语言: 与改革型语言相似的是区域性语言，它们的语言材料是从同一语族的语言中提取的。 ④. 选择性系统: 选择性系统是计划语言方案中的一个大类。它指的是那些从不同语族或至少两种语言中选取材料的系统。如果人们想模仿民族语言，以便使自己的系统看起来更"自然"，那么罗曼语族几乎是每个人的模仿对象。这样的系统称之为自然型系统。如果在系统中，民族语的材料被进行过彻底的加工，系统具有独立的词法和词汇派生体系，那么我们把这样的系统叫做独立型系统。从各种现有的计划语言系统中选取材料和构造原则来建立的新系统，称之为集成型计划语言。
单纯从理论语言学的指标来对计划语言进行分类是不够的, 因为这难以区分语言方案和真正具有使用者团体的计划语言. 为此, 采用某些社会语言学的指标是不难区分的. 虽然计划语言方案的数目接近一千, 但目前真正具有语言社团的只有世界语、INTERLINGUA、IDO 和 GLOSA 语. 其他三种语言都具有几十年和上百年的历史,而 GLOSA 语的问世却只有十多年. 它是一种有希望的计划语言方案.
三. GLOSA
词 GLOSA 来自于希腊语, 它的原义是语言. GLOSA 是在 Lancelot Hogben 教授于 1943 年在企鹅图书出版公司出版的"Interglossa"一书上略加修改而成的. 由于时值战争, 此书只引起了一点反响. 许多人认为书中的想法很好, 但只是消极地等待书中所说的"Interglossa-英语"词典的出现. 流逝的时光不知埋葬了多少闪光的思想,在一个偶然的机会, Wendy Ashby 和 Ron Clark 看到了 Hogben 教授的书他们被书中的思想所吸引, 于是写信给 Hogben 教授.教授说他在书中所建议的方案只是一个草案,他自己由于种种原因已无兴趣继续在此方案上作进一步的工作了. 他告诉 Wendy 和 Ron, 他们应仔细地研究他的方案, 并可以对它作任何必要的修改. 不幸的是, 此后不久 Hogben 就去世了. Wendy和 Ron 发现没有什么理由, 对原方案作太大的改动. 由于原书的主要对象是语言教师和语言学家, 为使普通人便于理解, Wendy 和 Ron 对方案做了某些修改, 但这种修改并未触动语言的本质结构. 为区别于原来的方案,新的方案被称之为 GLOSA.
GLOSA 的目的是作为一种国际间通讯的辅助语.以前的种种方案所暴露的问题, 在 GLOSA 中统统消失了.
GLOSA 的简单明了的特性, 可用以下几句话概括:
GLOSA 的词汇是国际性的,语言选用的希腊和拉丁语源词汇通过科技术语和医学领域的运用, 已被大多数国家的人所熟悉. 当然,我们不应否认这些词汇对东方人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但语言在其他方面的特性却有利于东方人.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 GLOSA 语是一种良好的外语学习的导引性语言.有鉴于此, 我们说 GLOSA 是一种你不知道你已经懂得的语言. GLOSA 没有语法, 换言之它没有繁杂的语法变化.它没有任何不规则的东西. 不到 30 个的功能词承担了其他许多语言中复杂的语法所作的工作.对自然语言来说, 简捷的语法是长期进化发展的结果.如现代英语是多次外族人侵入和统治的结果,正是这些历史事件造成了英语的语法比其他欧洲语言的语法简单的事实.GLOSA 不需要等待历史来改变它的语法. 它从一开始就实现了"最好的语法是没有语法"的名言. 中国人几千年的历史与智慧证明了这一名言的正确性, 这体现于汉语结构的简捷之中.GLOSA 的词不长, 因为短小的词有利于快速的讲、写、读.为使语言便于口头运用, GLOSA 中没有读音相同的词. 每个词均以元音结尾,便于区别理解.
GLOSA 是一种孤立语, 也就是说, 不论词在句中的作用,词形从不发生任何变化. 为构成时态、语气, 只要使用几个功能词就可达到. 每个GLOSA词可担当句中的任何成分. 一个词在一定的上下文中既可以是名词,也可能形容词或动词. 这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汉语.每个 GLOSA 词只表示一个概念. 由于 GLOSA 是一种基于语义的语言,它的一个词可能相当于一般语言中的许多词.每个 GLOSA 词都与许多欧洲语言的词汇和科技术语相关. 数以百万计的科技词汇大多是由几千个拉丁和希腊词汇排列组合而成的.而这些拉丁希腊词汇大都是 GLOSA 的核心. 图一说明了从希腊语和拉丁语到 GLOSA 的发展过程.
图一. 从古典希腊语和拉丁语到 GLOSA 语
BC 2500 ┃ 希腊语
800 荷马 ┃ ↓
750 ┃ 古典拉丁语
┃ ↓
AD 300 ┃ 俗拉丁语 ─────→ 罗曼族语言:
400 Jerome的┃ │ 法语,意大利语
通俗圣经 ┃ ↓ 西班牙语,
┃ 古拉丁语 葡萄牙语,
┃ ↓ 罗马尼亚语
┃ 中世纪拉丁语
┃ ↓
┃ 复兴时期拉丁语
┃ ↓
1500 ┃ 科技词汇兴起
1662 皇家学会┃ │
1680 莱布尼茨┃ │
┃ ↓
1750 Linnaeus┃ 生物拉丁语
1903 Peano的 ┃ │
语言方案┃ │
┃ ↓
1943 ┗→ Hogben 的 Interglossa
┃
↓
1981 GLOSA
四. GLOSA 语和汉语
前面我们已经多次讲过 GLOSA 语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相似于汉语, GLOSA的机关刊 PGN(Plu Glosa Nota)也多次载文谈到这两种语言的相似性. 我们认为它们的相似之处主要在于语法结构或句法方面. 限于篇幅, 以下简要谈谈这个问题.
在汉语中没有冠词, 如 GLOSA 中的 U(N). 但在汉语中一般用数词+量词+名词来表示相似的概念. Un andro=一个人. Plu avi=几只鸟.词的比较级和最高级一般用词"更"和"最"来表示, 这类似于 GLOSA 语. 如:更好 = MA BONI, 最好 = MAXI BONI.为表示时态, 汉语中一般在动词前使用"现在,曾,将"等字或表示时间的词, 这相似与 GLOSA 语中的"NU, PA, FU".
汉语中表示所有时, 一般在代词后加"的". 在 GLOSA 语中,直接将代词放在所修饰名词前即可, 如: TU BIBLI = 你的书, MI AMI = 我的朋友.
GLOSA 语中表示星期和月份的方法与汉语基本相同: DI(0-6)=星期(天-六),MENO (1-12)=(1-12)月.
汉语中表序数时, 在数词前加"第". 在 GLOSA 中将数词移到所修饰词之后.表被动态的汉字是"被", 相当于 "GE-".
表否定的汉字为"不", 相当于 "NE". 置于动词前.
为表复数, 一般需附加汉字"几,多"等. PLU PUTA-ME=几台计算机.
对整个句子提问, 一般在句尾加"吗". 在 GLOSA 中, 在句首置 QE. 对句中的某一部分提问可用疑问词"什么","哪...", 相当于"QO-...".
就表示方位的词而言, 汉语用"在 + 名词 + LC(上,下,里...), GLOSA 用"LC+ 名词"的形式.
在表示句法关系的手段上, 两种语言均利用固定的词序来表现各种句法关系.
一个相同的字词在句中位于不同的位置,那么它的句法角色也就不同.这一点可能是二者的最大相似之处.
GLOSA 是一种基于语义的语言, 语义上的相似性应能从词形上看出. 为此, GLOSA 中引入了语义要素的概念, 本质上它们相当于汉语中的某些后缀字,但由于汉语毕竟是一种自然语言, 也有许多不规则之处. GLOSA 语的语义要素在汉语中有一些局部对应字, 单一般这些对应不具普遍性.
由于篇幅与实践所限, 这里的比较只能是简要的. 汉语和 GLOSA 语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可能是毫无疑问的. 二者之间的详细比较, 一定需专文来讨论.
读者在学习中, 自己会发现许多有趣的结论.